松花蛋炒饭

行文皆是兴起

【露中】鸳鸯锅

露中only

迟来的中元节节日文,都怪新养的猫咪耽误了我的进度!

全文5000+,食用愉快~

鸳鸯锅即阴阳锅一梗来源于川戈老师的《鸳鸯锅》,深入人心,网络流传甚广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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鸳鸯锅,也叫阴阳锅。

据说,活人吃红锅,死人吃白锅。



山城。


月黑,风高,山重,雾浓。


伊万独自走在绕山小道上,爬山虎遍布行人道旁的墙壁,填满了历经百年的青砖,向看不清尽头的前方蔓延。空气中飘来若有若无的焚烧的味道,不知从何而起,不管走了多久都萦绕在鼻尖。


王耀以前开玩笑说,这是一座3D魔幻城市,迷路是常有的事。伊万回想起他那时的笑容,无论多少次,那双盈盈琥珀光的眼和浅浅的梨涡仍然让他心神激荡。


可惜啊,怎么就分了手。


转过一个街角,终于可见一点灯火,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。


走近了才发现,原来这是一家“洞子火锅”。二战时,山城遭受长期轰炸,城中挖了不少防空洞,解放以后就被出租做店面,做火锅馆,形成了当地特色的“洞子火锅”。已经是大半夜了,火锅店里的生意还是很好,一阵阵浓郁的牛油香气扑鼻而来。


门口的老板正优哉游哉地看着电视,一点也没有做生意的紧张和忙碌。直到伊万一只脚迈进来,他也没有起身待客的意思,抬眼上下打量了一下伊万,又继续看他的球赛。


伊万并没有注意老板的行为。他一走近,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正坐在大厅里——一个他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的人。


请问深夜路遇前男友吃火锅,我要不要跟他同桌?在线等急急急!


算了等什么等!


伊万径直走到王耀桌前,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。这才发现王耀罕见地点了鸳鸯锅,桌上摆着两副油碟碗筷,明显是在等人。


沸腾的铁锅被一道半弯弧度的隔板分开,一边红油油,一边清凌凌,形同太极八卦。


伊万顿时心头无名火起,尽管他反复提醒自己已经和王耀分手了, 王耀现在和谁交往他都管不着,他要做一个有风度的前任。


但是!


“看来你等的人还没到啊。”没风度就没风度吧。伊万想装作云淡风轻,但一开口就是控制不住的阴阳怪气。


“好久不见啊。”王耀没有生气,反而微微一笑向他打了个招呼。


还跟以前一样好看啊。


也跟以前一样,说话总是四两拨千斤,随随便便一句话自己就会自乱阵脚,兵荒马乱,在王耀面前从没赢过。


“是很久没见了,咱们分手多久了?”


王耀脸色一变,伊万不等他反应,连珠炮似的说,“以前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是说你们重庆人绝不吃鸳鸯锅的吗?怎么现在都点上清汤锅了?”


也不知道是为了哪个野男人为爱让步,伊万暗忖,“可真有你的啊,王耀。”


王耀对他的嘲讽不置可否,低着头把桌上的菜倒进了锅里,红锅白锅各一半,倒是均匀。


本来也不觉得肚子饿,食物入锅后激发熟食的香味,顿时让人饥肠辘辘。


“吃火锅吗?”王耀拿筷子敲了敲锅沿。


“吃啊!”真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!伊万感觉心脏像是被放进老陈醋缸里浸了又浸,泡了又泡,连同整个人都冒着一股酸气。


不得不承认,从分手的那一刻起,他就是输家。


伊万郁闷地拿起筷子,搅了搅油碟,这才发现王耀的脖子上缠着一圈一圈的纱布,“你的脖子怎么回事?”


王耀动作一滞,面不改色地说,“没事,最近不小心被划伤了。”


“那你可得小心啊,伤口别沾水,别吃辛辣——诶,那你还吃什么火锅啊!”伊万脱口而出,才意识到自己又没按捺住关心前任的坏毛病,一时有些尴尬,“咳咳,随便你吧,反正我现在也管不了你了。”



王耀低着头,喃喃道:“是啊,管不了啊。”


他拈了一片牛肉在白锅里涮了涮,犹豫了一下放进了伊万的碗里,“你尝尝。”


伊万和王耀谈了五年的恋爱,在迈入第六个年头的时候猝不及防分了手。王耀嗜辣,伊万喜甜,在和王耀谈恋爱的时候,伊万在王耀的影响下开始尝试重庆风格的麻辣。第一次吃火锅的时候,他对着满锅沸腾的辣椒花椒不知所措,王耀偏偏挑了一块沾满辣椒的毛肚放进他的油碟里。看着恋人期待中含有一丝揶揄的眼眸,伊万克服心理障碍,吃了人生第一口麻辣火锅毛肚,登时口腔和咽喉如火烧一般,呛人的辣从食道窜到气管,猛咳了好几下又灌了半杯冰水才缓过来,坐在对面的王耀早就哈哈大笑。


王耀笑完,又开了一瓶冰啤酒,信誓旦旦地说,我们重庆人只吃红油辣锅的!


然而,这都是过去了。


伊万心里堵得慌,胡乱嚼了几下牛肉,食不知味。


“我记得,你第一次吃火锅,被辣得眼泪直流。”王耀叹了口气,也陷入了回忆中。


“是啊。我那时还说,为什么不让我吃鸳鸯锅,你还跟我说了一个故事来吓我。”伊万跟着回忆起来,“当时我还真的信了!”


王耀又往白锅里放了一些蔬菜,眉眼在氤氲的雾气里有些模糊,“你这都还记得啊。”


“当然记得啊。”伊万看着王耀移动的筷子,仿佛他们俩还是像以前一样的情侣,只是来这里吃个宵夜。“你说,在重庆,有个说法。”


“鸳鸯锅,又叫阴阳锅。”


“活人吃红锅,死人吃白锅。要是活人吃了白锅,就是和死人结了鸳鸯,从此阴阳不分,鸳鸯不离。”


“当时吓得我一愣一愣的。”伊万夹起一片毛肚放进红汤里涮,“所以我就算被辣得够呛也只敢吃红锅,后来才知道你就是逗我玩,不想吃清汤锅。不过现在的我也已经习惯吃辣锅了。”


红锅的确更引人垂涎。在适应辣椒带来的火烧感以后,属于辣椒的香混杂着花椒的麻一并袭上口腔,拌上香油蒜泥,顿时为食物添加了多重口感,给味蕾更大的刺激。


更何况,交往五年,王耀的生活习惯早就融进他的身心之中,彼此逐渐改变。


王耀曾经给他说过,涮毛肚的涮法讲究的是“七上八下”,最新鲜的毛肚是屠场现送来的,这样涮保证毛肚刚过熟,最为脆嫩。


他涮烫的动作十分娴熟,夹起来时火候刚好,拈起来时在隔板上滤一下油,顺手就夹到了王耀碗里。


“……”伊万有点尴尬,眼神欲盖弥彰,“习惯了。”


王耀低头吃下毛肚,“嗯,手艺见长,好吃。”


虽然受了夸奖,心里还是发着酸,伊万胡乱地想,也不知道让你为他吃清汤锅的那个人会不会为你学着涮毛肚了。


王耀又夹起食材往白锅里放去,伊万有些奇怪,“你怎么今天净往清汤锅里煮东西?”


在他们谈恋爱的日子里,也不乏偶尔磕磕绊绊,但王耀从来不会忌口辣椒,无辣不欢的他可不是会老老实实遵照医嘱的人。


王耀一反常态,“嗯,我听医生的,不吃辛辣。”


“那你还点什么鸳鸯锅,直接点清汤锅不就好了。”


“……没有红汤的火锅不完整嘛。再说,你现在也可以吃红汤啊。”王耀提着嘴角笑了笑,涮烫时手腕抬高,一些青青紫紫的伤痕从袖口里露了出来。


“啪!”伊万猛地放下筷子,声音满含怒气,“他打你了?”


王耀眨了眨眼,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,“哦,这个啊,我不小心摔的。”


尽管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没有任何身份去说什么,只是一个“前男友”罢了,但他还是感到前所未有的难受和愤怒。他这一生是栽在王耀手里了,分开了也见不得他过得不好。


“他什么时候来?我跟他讲讲道理。”


“啊?”王耀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。


“你放心。”伊万深吸一口气,“我真的只是讲道理。”


“噗嗤。”王耀笑了笑,把白锅里涮好的蔬菜夹到伊万的碗里,“真没事儿。”


“我说你怎么这么——你以前跟我在一起,我什么时候对你动过手?”伊万气急,“现在分手了,怎么还找个要家暴你的!你居然还忍下来!王耀,你是不是——”


“我没事!”王耀打断他的话头,眼眸带笑,“真没事儿,我保证。如果有什么事我绝对不瞒着你不拦着你,好不好?”


意识到王耀语气好像哄小孩儿似的,伊万悻悻地低下头,塞了一口菜进嘴里。


菜一入口,他才发觉,食物竟然是冰凉的!


才从火锅里捞出来的食物竟然是冰凉的……而且,几乎没有任何味道,只有一点点香油的气味。


他惊讶地看向王耀,王耀还毫无所觉地继续在白锅里涮着菌菇。


突然,一滴沸腾的红汤溅起,几乎要溅到王耀的脸上。


“……小心点,我调小一下火。”


伊万怀着满腹疑惑弯下腰,这种老式的火锅店是每个桌子都配了一个煤气灶,调节火候的开关也一般在桌下。


这一弯,他才看到桌子底下放着一盆什么东西,顿时头皮发麻,毛骨悚然。


那是一个老旧的瓷盆,盆里堆满了黑乎乎的灰烬,但从一些还没燃烧殆尽的边角可以看出来,灰烬的前身是黄裱纸。


办丧事,给死人烧的,黄裱纸。


伊万僵着脖子抬头,冷汗从后背细细密密地冒出。坐在对面的王耀始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,就像是要把很久没见到他的时间补回来似的,他面色苍白,即便在火锅的烟雾里也没有红润多少。


“怎么这样看着我?”王耀问道。


无数信息和猜测在伊万的大脑里交汇,他完全理不清思绪,凭本能地点点头,又赶紧摇了摇头,“没、没事。”


瘆人的火盆,冰冷的食物,受伤的王耀……


还有……桌上摆着的鸳鸯锅。


他突然又想起王耀曾经给他讲的故事。


阴阳锅,一红一白,一阴一阳。


活人吃红锅,死人吃白锅。


王耀正好从白锅里捞出涮好的菌菇,夹到了自己的碗里。


他挡住王耀的筷子,颤声道:“……你的伤,到底怎么回事?”


王耀抬眼,那双伊万无比熟悉的眸里泛着水光,他的嘴唇嗫喏几下,没有说话。


如果……如果现在坐着的王耀并不是活着的王耀,那么,这顿火锅也不是寻常的火锅。


自己已经吃了两口白锅的菜,是王耀夹给自己的。


王耀究竟想要做什么?是王耀引自己来的吗?


想到这里,伊万突然放松了下来。


如果是王耀引自己来的,那无论他想要什么,自己都一定会给他。


比起这个,他更不能接受的是,重逢竟已是生死两端。


为什么,你离开我以后不是应该过得更好吗?


为什么,你非但没有反而……


起初本能的恐惧早已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痛,仿佛一记重拳砸向他的灵魂,四肢百骸都被砸了个粉碎。


“什么时候的事?”


王耀没有直接回答,镇定自若,“你先吃。”


伊万已经完全没有食欲,强忍着想哭的冲动,咬着牙又问了一遍,“什么时候的事?”


“……”王耀夹起碗里涮好的菜,在白汤里涮过的蔬菜沾上碗里的香油,也增添了几分油光。他的动作很慢,甚至有些颤抖,将这一口蔬菜送到自己的唇边。


“王耀。”


伊万的声音有些飘渺,手却越过整个桌子,握住了王耀的手。


王耀放下筷子,“你真的要知道?”


伊万定定地看着他,“你知道的,你想要什么,我都会给你……”


王耀苦笑一声,“我想要……你回来。”


“嗯?”伊万有些不解,“复合吗?我当然——”


“你想不起来了。”王耀哽咽着,从身后拿出一张符纸,放到了桌上。


符纸上写的并不是任何咒语,而是两串伊万认识却读不懂的中文。


庚午,壬午,戊申。

己丑,癸酉,甲子。


他依稀记得王耀跟他提过z国阴历的计数之法,这两串数字看上去应该是两个日期。


“是你和我的生辰八字。”王耀轻声说,泪珠滴落在符纸之上,浸湿了一角。


伊万有些茫然,生辰八字,在很多传说里是可以被拿来做法的,莫非王耀想要还魂?借自己的命还魂?


如果是真的,他毫无怨言,心甘情愿。


只要王耀能活过来……


王耀翻过符纸,符纸的另一面,粘着一缕铂金色的短发。


“上个月,七号。”王耀泪流满面,几乎泣不成声。


记忆如汹涌的潮水般纷至沓来,一切的一切不断往前追溯,如一道道走马灯从脑海中飞快闪过。


他与王耀从学生时代相识相恋,毕业后一同来到王耀的家乡。他们一起打卡了很多店铺的美食,走过城市的很多地方,如果没有意外,他会和他的爱人在这座城市共度余生。


上个月的周末,他们开车上山避暑,行至半途,就在又窄又陡的盘山公路上,刹车突然失灵,他急打方向盘却丝毫不起作用。车子在失控中滚落下山,直到卡在半山腰的树丛中。


王耀在安全气囊的保护下颈椎受了轻伤,而驾驶座上的伊万救治无效,当场殒命。


他记得他与王耀在一起的点点滴滴,却唯独不记得上个月七号,他丧生的那一天。


终于,他从记忆深处找到了丢失的部分。


原来,他们没有吵架,没有分手,也没有新的第三人,始终如一。


他们分开只是因为,他已经死了。


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,伊万突然感到无比的虚弱,灵魂的碎片正在随着意识消散,纵然有无数的遗憾,有无数来不及倾诉的衷情,到最后的这一刻,他只想让他好好活着。


用力扯起一个勉强的笑。


“耀,你要好好的……”





这个地方三面环山,一面临水。山上种满绿柳,山下是滚滚的嘉陵江,正是“三形水势”,汇聚阴气之地。


恰逢今日七月半,鬼门开,阴气最浓之时。


在这个洞子火锅店里,王耀支起一口鸳鸯锅,祭上生辰八字,等着他意外殒命的恋人相见最后一面。


而那游荡此间的孤魂,因强烈的思念无法甘心离去,冥冥之中跟随指引,来到这个专门经营鸳鸯锅——或者说,阴阳锅——的火锅店。


尽管记忆有一些错乱,失而复得的短暂错觉仍然让他潸然泪下。


早就说过,王耀可不是会听话的人。


他最终还是往嘴里塞了一口白锅的蔬菜,很脆很嫩,虽然冰凉无味。


他一边落泪一边咀嚼,拿出自己早就剪好的头发,一缕黑发缠绕到铂金发丝上,巧妙地打好一个结,正如一对鸳鸯。


活人吃白锅,从此与死人情结。


他不能接受恋人的离开,那换一种陪伴的方式也未尝不可。


以寿命为代价,结一段阴阳相隔的情缘。


从此,他和他的恋人再不离分。





一夜将尽,火锅店老板伸了个懒腰,拿出一个老式计算器,算算这一晚的收益。


最后一名离店的客人是一个长相很清秀的男生,颈上缠着纱布,行动间露出身上青青紫紫的擦伤。可他的心情却很好,时不时侧过身,仿佛和谁说话似的嘟囔几句。


“哎呀,反正我已经吃了嘛。”


“就这一次不听话,好吗?”


“……”


老板沉默地看着他孤身一人渐行渐远,摇了摇头又继续按起计算器。





END


ps:生辰八字根据是伊万和耀的国庆日来的,不要较真~


结尾:王耀以寿命换相伴,以后的状态大概就是只有他能看到伊万,别人是看不到的。

彩蛋:畅想了一下以后的人魂相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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